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獄卒的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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獄卒的話

“什麽?朱鈺說是我指使的?!”

大牢裏的楊啟文聽聞獄卒的話,驚掉了下巴,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,連沾了一身的稻草都無暇去理會。

“是啊,他跟都察院的那幾個守衛一開始都不承認,說是陳良……哦不,田良拿著偽造的朱鈺刻章來取走贓銀的,” 一位年輕的獄卒站在牢門外,對楊啟文說著剛才發生的事,“可皇上不是不信嗎,說要嚴審,結果剛把刑具架在他們跟前,還沒上刑呢,幾個人紛紛招了,說是端王指使的。”

楊啟文氣得七竅生煙,“怎麽可能!我深夜找陳良我承認,可其他的事我什麽都不知道啊!”

“其實小的也不信,”年輕獄卒小聲道,“可朱鈺他們就是這樣招供的啊,他跟幾個守衛,所有人都是分開單獨審問的,但所有人的說辭都出奇的一致,就說是你指使了朱鈺跟陳……哦不,田良,取出了贓銀,後面的事情他們就都說不知道了。”

楊啟文恨得咬牙切齒:“朱鈺在說謊!他們一定是商量好的!肯定是他們殺了陳良,盜取贓銀,栽贓到我頭上!是可忍孰不可忍!”

年輕獄卒湊近了些,小聲道:“端王啊,小的就是因為不相信他們,相信端王是無辜的,所以提前讓您了解下現在的情況。現在這個處境對您很不利,接下來馬上就要審問您了,您可以趕緊想想法子怎麽能自證清白。”

楊啟文沮喪道:“自證清白,談何容易?黑的都能給蓮兒說成白的,在她面前,說什麽都是死路一條!”

年輕獄卒趕緊做了個噤聲手勢,“端王啊,你可小點聲,華亭郡主得罪不起啊,我那兩個同僚,可是被她害慘了啊!你可知道那北蔡王妃吳氏的事情?”

楊啟文搖搖頭,他突然發覺,自己多年來兩耳不聞窗外事,對外界可謂一無所知,也怪不得會被蓮兒玩弄於鼓掌之中。

“當時北蔡王的峒山之死,據說不是陳國那個公主吳氏幹的嗎?吳氏被游街示眾,然後當晚關在這裏的時候已經瘋了,這事你知道吧?”

楊啟文回想了一下,然後楞楞地點頭。這起案子,他也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。

獄卒壓低嗓門道:“四平公主當晚曾經來過,買通了我的兩個同僚,想給那吳氏投毒,讓她有個好死,結果不巧,被華亭郡主知道了,然後就罰我那兩個同僚把地上漏下來的毒米飯吃掉!”

楊啟文大驚失色,這才知道原來蓮兒從這麽早開始,就已經如此心狠手辣了。

“所以小的就說,華亭郡主得罪不起,您可以想想辦法自證清白,但別去招惹華亭郡主……”

楊啟文慘笑一聲:“在不招惹她的前提下,自證清白談何容易?”

“您本來就是清白的,那就說實話呀。”

“我是清白的,但是……”楊啟文懊喪地拍了一下大腿,“我不是最後一個公開見到陳良的人嘛!我找陳良所談的事情,也與這筆贓銀有一定關系,我要是說實話,豈不是讓人更懷疑到我頭上嘛!”

那獄卒轉了轉眼珠,“莫非您找田良,是商量‘糧草案’的?”

這個詞,觸動了楊啟文敏感的神經,他閉上嘴,緘口不語。

獄卒撓撓腦袋,“那,小的覺得您還是實話實說更好,雖然‘糧草案’已經結案了,但您只是找田良討論一下,也沒犯法呀!總比啥都不說,更被懷疑強吧?何況那朱鈺,也不是什麽好東西……”

楊啟文一楞,“什麽意思?”

“小的瞎說啊,據說朱大人喜歡喝花酒,還喜歡豪賭,小的猜,應該欠了不少銀子吧?他的犯罪動機比您明顯很多呀。啊這,小的純屬胡言亂語啊,您可千萬別當真……對了,小的名叫王四,等端王放出來了,如果能稍微提攜提攜小的就更好了哈……”

這叫王四的獄卒嘴巴裏念叨著,突然前方傳來了其他獄卒的聲音:“帶端王出來吧。”

他忙掏鑰匙給楊啟文打開了牢門,“端王,現在就要開始審問您了,您可要努力脫罪啊,爭取早日出來,別忘了小的哈……”

那王四還在念叨著,楊啟文卻傻眼了——這不,前腳剛被告知朱鈺指證了自己,後腳立馬要被提審,他還沒來得及思考該怎麽應對呢!

時間哪容許他多想,他還稀裏糊塗,轉眼已經被人帶到審訊室,面對著一群正襟危坐、面容嚴肅的人,包括大理卿、刑部尚書。所有人都嚴肅地望著楊啟文,空氣一片壓抑的安靜。

從未見過這種陣仗的他,更加手足無措了。腦袋裏一片空白,只剩剛剛獄卒王四跟他說過的那些話。

遙遠的東北,陳國的宮殿。

一堆被劈開的碎木板被拼湊起來,攤在桌上。它不大,沒有精致的雕飾和花紋,看起來樸素到有些簡陋,就連上面寫著的“李宅”兩個大字,也是尋常至極。

這還是李志第一次近距離看見這塊門匾。他頭一回見到它,還是在西京,李敬亭的家;第二回,是在那殘破城樓之上;第三回,便是此刻。

他已經清楚地了解了西京發生的那些事。包括李敬亭如何被戮屍街頭,李敬亭的家人如何被滿門抄斬,王海、王甲如何被亂箭穿心而死,叛軍如何被周國百姓痛恨。他靜靜地望著這塊門匾,面部肌肉時而微微抽搐。

如王春華所願,趙鐸找到了李志。由於城樓門前那一日激戰,王校尉等諸多軍官都陣亡了,李志從一個統領五十人隊伍的隊率,被提拔為伯長,統領五百人。王春華對他也寄予厚望,希望他在軍中能有更好的發揮。

“現在的周國,已經不是過去的樣子。”王春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,打斷了李志對往事的回憶。

他的目光再一次被拉到眼下,王春華坐在面前,分析著當前局勢。

“現在的周國百姓對我們恨之入骨,愛國情緒空前高漲,對於現在涉及‘陳韋’的文字獄,百姓齊心支持,互相檢舉,底層民眾之間互鬥,已經形成了氣候。對上層來說,他們只是負責發起號召;對中下層人來說,‘文字獄’成了公報私仇的好辦法;對於更加無知的底層百姓來說,他們確是真心痛恨‘陳韋’,真心的支持文字獄。”

“為什麽會這樣?”李志忍不住道。

王春華平靜地分析著:“周國作為一個泱泱大國,擁有普天之下最多的人口,如果人人都像憎恨李敬亭一樣憎恨叛變的銅州軍隊,一致對外,叛軍的力量就不算什麽;可如果人人都對李敬亭產生了共情,對銅州軍隊產生共情,這股洶湧的力量,將會輕而易舉覆滅周朝的統治。只要統治者宣傳的力度夠大,捏造李敬亭、軍隊、陳韋二國的惡行,捏造得有鼻子有眼,就足以燃起民眾的愛國情緒,給民眾‘洗心’並不是一件難事。”

說罷,王春華將幾份文件攤在李志面前,“這是周國近一個月來的邸報,你可以看看。”

李志拿起,只掃了一眼,便被上面歪曲事實、汙蔑李敬亭的說辭氣得七竅生煙,“他們怎能這樣玩弄百姓於股掌之中!”

“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,” 王春華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,“誰掌握了新聞傳播與言論控制,誰就掌握了民眾的心。”

“難道我們就沒有一點辦法,只能任憑他們捏造事實、歪曲真相!”李志悲憤填膺。

“有辦法。”王春華的眼裏閃過堅定的光,“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,只要我們成為勝利者,就可以給周國的民眾,還原事實真相。”

“勝利者……”

李志正疑惑不解,這時只見王春華身後的門外,緩緩走進兩人,前面的是趙鐸,緊隨其後的,是一副陌生的面孔。

這人一襲寬大的深藍色棉布長袍,領口、袖口和下擺都鑲有精美的邊飾,頭頂用緞帶束起一綹長發,脖子上掛著由珍珠、瑪瑙、琥珀等制成的項鏈,手腕上是粗大的金鐲,腰間系著一條寬大的皮帶,上面鑲嵌著各種寶石和黃金,腳上則穿著一雙鑲有鐵釘的高筒皮靴。李志不認得這個人的臉,只認得這是土國人的裝扮。

他連忙對趙鐸行禮。

“免禮。”趙鐸簡潔道,目光投向了身後那位,“你先自我介紹一下吧。”

那人一開口,便震驚了李志。

“我叫順風,曾經北蔡王楊啟昭的家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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